唐退斯特

行动和创造应该比批判来得优先

【回转情诗】《这个房东不太冷》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与现实对应



1.

 

 

“向横,你的花生牛奶。”

林説手里拿着一袋牛奶,驾轻就熟地递给坐在花池边沿的向横。

“还有菠萝包。”

“你今天还要到我家么?”

接过牛奶和菠萝包,向横望着林説,自己的好友和弟弟最近又闹矛盾了,这阵子都是住在向横家里。不过以向横的想法,这毕竟不是解决办法。

听到向横的话,林説只是叹了口气。在他人眼中浑身是刺儿的林説,到底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那我今天回家吧。”林説明白向横的意思,他也不想给好友添麻烦,“就不和你一路了。”

“行,你自己小心点,有话和你弟好好说啊。”

向横叮嘱了几句,换来林説心不在焉的点头。心知不好多说的向横,也只好再次希望林説和他弟弟能弥补关系。

在某次生日时,向横许愿,希望林説的人生不会留有遗憾,这是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向横正想着开口,一扭头,看到湛蓝的天空划过一道闪亮殷红的线。

“大白天的看到流星?”

有心事的向横嘀咕着,没有太在意。

 

 

2.

 

 

放学后向横同林説在校门口道别,回到家推开家门的一刹那,他呆滞地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关上门。后退两步,抬眼看着门框上端的户号,并没有错。只当是自己最近头脑发晕,向横摸摸鼻尖,重新顺利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再度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却仍旧是格外陌生的室内布局。

又一次关上门,向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这回果断转身搭乘电梯下楼,整个小区的景观布置都没有错,小区名和地址也没有错。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见鬼了的向横,心下一横,如同三顾茅庐似的回到自己家门口,深吸一口气,第三次顺利地将钥匙插入锁孔。

空无一人的家,仅有电视发出斑驳嘈杂的声音,毫无生气的灯光,有几分压抑。

向横仿佛在耳边听到了某种嗤笑,饶是他平时再怎么心态乐观,也无法理解当下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报警?告诉警察叔叔自己家大变样,不知哪里来的陌生人占据了自己的家,顺带还把自己父母和弟弟都弄不见了。

警察叔叔:exm???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十八时四十七分。

这一次没有关上门,向横站在门口拿出手机给自己弟弟打电话。

“喂,向南,你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啊,哥,你怎么还不回家,都等你回来吃饭呢。”

“咱们家地址是……没错吧?”

向横小心翼翼地和向南报了一遍家庭住址,只换来弟弟语气稍显异样的询问。

“哥,你怎么了?”

“呃,我去你林哥那里一趟,有点事,你帮我跟爸妈说一下。”

向横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本来用于应付弟弟的说辞,恐怕真要的实际行动了。就在向横准备给林説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浑身涌现一股冷颤,就像是以前看的动物世界,旁白描述的那种猎物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

默默收起手机,向横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本能地望向视线投来的方向。

“林説?唔!”

 

 

3.

 

 

还未待向横反应,门里突然出现的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捂住他的嘴,快速关上门,将人拉进屋内。向横只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他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抵在墙上。

“你是谁?”

不带感情的声音有着熟悉的声线,不能怪向横第一眼看到对方就脱口叫出“林説”。因为这个人确实和林説一模一样,若要说区别,那就是这个“林説”更像是十年后的林説。

成熟、锐利、更具攻击性。

“林説,我是向横啊!”向横大口喘着气,刚刚被捂着口鼻让他难以呼吸。

“我不认识什么向横。”

对方顿了顿。

“但是我确实叫林説。”

向横一怔,像是丢了魂一般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同为林説的男人,察觉到向横的迷茫,解除了对向横的桎梏,看着精神状态不佳的少年,他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可是这是我家啊。”

林説的问题拉回了向横的注意力,同样的容貌给予他微妙的踏实感,当然得抛开这位成年版的林説刚刚很显然要对自己采取人道毁灭的措施。

动了杀心。

缓过劲的向横忍不住偷偷瞥着面前的的男人,身形和容貌同他脑内构想出成年林説的模样如出一辙,成熟且富有男人味,有一股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个人魅力,引得他的视线几乎不能完全脱离对方。

【林説也可以这么有魅力吗?】

向横止不住自己的脑补,今日以前,他完全无法想象头铁的林説居然也会有如此模样。既然林説可以十八变,那自己是不是也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改变呢?

“你在笑什么?”

“呃,你和我的朋友长得很像。”

“这样的说辞我听过无数次。”男人嘴角微扬,露出和煦的笑容,笑意却未到达眼底,“你和我的朋友长得也很像。”

向横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心中有几分忐忑,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向对方解释道:

“我只是一名在读高中生,今天放学回家,和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家门,结果却发现好像不是自己家。我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家庭住址完全没错,可打开家门始终都不是自己家。”

正在工作的电视里播报着百无聊赖的内容,偶尔有几个字眼落入向横耳中,也无法引起向横的注意。

“你说的林説是你的朋友?”

“是的,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4.

 

 

“今天白天突现火流星,有民众拍摄到火流星划过天际的画面,天文学家表示这是难得一遇的天文奇景……”

新闻主持人语气故作惊喜的播报并没有干扰到向横享用晚餐,当下的事情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林説很谨慎,并没有因为向横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林説提议让向横拿着自己的钥匙来开门,经过几次尝试和观察,证实了向横的钥匙可以打开林説的家门。

但这对向横而言,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的手机没有信号了。

自从向横进了林説家的门,他仿佛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从林説家到这一层的过道,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完全不是他熟悉的环境。

陈旧破败,杂乱无序的堆砌物塞满了走道,除开些许细微的细节还能够与向横的记忆对应,仿佛是在告诉向横,这里曾经有可能是他们家。

终于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向横,整个人备受打击。

似乎是发觉眼前的少年陷入颓丧的窘境,林説说道:“你暂时住我这里吧。”

“啊?”

向横惊愕地看着林説,面上浮现出难为情的表情。

“你收留我的话,那你就是我的房东咯?”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没有办法付房租啊?”迟疑须臾,男孩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林説眨了眨眼睛,向横很明显看到对方眼角的抽动。

“不需要你给房租。”

向横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再者就算是想要绑架他,勒索赎金,在这世界里也没人替他支付赎金。

放宽心的向横,打开了话匣子,止不住地和林説聊天。

“我应该叫你什么?直接叫你林説可以吗?你就叫我向横就好。”

“你长得真的和我朋友一模一样,只是你笑得太少了,我给你看他的照片,这是他和他弟的合照。”

“怎么样?他还是很帅的吧?当然,没有你这么有男子气概。”

“虽然他和他弟关系不是很好,有话总是憋着不说,但是他还是很关心他弟弟的。”

“诶,对了,你说你也有朋友长得和我很像,不是骗我的吧?”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特别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魅力四射,就和你一样?”

“这是我弟,钢琴弹得可好了,学习也很好,唯一就是在学校里不爱交朋友,挺让我发愁的。”

“林説你厨艺这么好啊,平时经常做饭吗?”

“诶诶诶?为什么要推我出来,我来帮忙的呀。”

“林説,你做的饭,真香!”

向横偷偷瞄着林説,只见对方一个劲儿地喝着枸杞泡水,握着杯子的手青筋凸显,他打定主意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吧。

吃过饭,向横主动去厨房洗碗。斯须,林説走了过来,告诉向横客房收拾好了。

这间客房让向横五味杂陈,在原本的世界里,他的卧室分明就是这间客房的位置。

房屋的结构,全然相同。

“既然你来到了不属于的世界,我想你也不用担心不写作业会被老师念叨,喝了牛奶睡觉吧。”

一杯花生味道四溢弥漫的温热牛奶,停在向横面前。

两个人影跨越了时空,仿若重叠在了一起。

“向横?”

“啊,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摸摸鼻尖,向横不好意思地接过牛奶,举着杯子试图遮挡自己的表情。

林説没有追问,仅仅只是叮嘱向横喝了牛奶赶紧睡觉,以免不长个子。

向横“噌”地站起身,极力表示自己身高绝对还有成长空间。但令他沮丧的是,林説同样站起身,比向横高出小半个头的优越身高,让这位男高中生哑口无言。

喝了花生牛奶,洗漱完毕的向横,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床上,精神上的疲乏排山倒海似的涌来。

经历了光怪陆离变故的他,顺从自身的倦意,陷入安然的梦乡。

 

 

5.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向横的脸上,温暖的体感唤醒了沉睡的男孩。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向横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时十七分。一个相当闲适的时间,对于高中生而言,几乎是不能想象的。

用被子蒙住头,向横慵懒地想要睡回笼觉,当他的脸与被子接触的一瞬间,倏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撑着床坐起身,翻身下了床。

昨天看到的陌生陈设,印证向横并非做梦。但他的房东林説,此时却不在房间内。好奇与本能占据了向横的思维高地,房客的擅自行动令他略感心虚,可他仍然毅然决然地开启了探索之旅。

片刻之后,向横满怀失望地去洗漱。

林説的家,干净地令人发指,不存在任何足以满足男孩好奇心的秘密。

“咔哒”的开门声响起,林説抱着一大袋刚刚买来的肉菜与牛奶面包,回到了家里。向横探了个头,恰好瞟了一眼挂钟,指针刚好落在十时。

“洗漱好了,就来吃早饭。”扬了扬装了牛奶与面包的袋子,林説扭头进了厨房。

“咦,今天不应该是工作日吗?你居然翘班吗?”向横抹了一把脸,也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我是自由职业。”

得到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向横撇撇嘴,不置可否。不过,他现在不仅吃人家的,还要住人家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向横咀嚼着面包,喝着一如既往的花生牛奶。林説此时在自己的房间里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做什么。

“嗯?外面怎么这么吵?”一阵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干扰了向横看电视,他凑到窗边向下张望,两辆车急刹停在楼下,若干看着气势汹汹的人鱼贯涌入楼内。

看热闹的向横听见里屋有动静,头也没回地说:“这儿有谁欠债了?一大帮子人上门来讨债?”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竟看到林説短时间出现在窗边,面色冷峻地扫了一眼楼下,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到门口,将门彻底反锁。

“林説?”

“不要说话。”

向横识趣地将后半句“难道是你欠高利贷了?”咽回肚子里。

数秒后,向横庆幸自己没有多嘴,因为他看到林説撩开自己衬衣,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枪。

林説并未解释,只是看着向横使了个眼色。向横看懂了林説的意思,一溜烟躲在卧室走廊墙后探头张望着。林説没有理会探头探脑的向横,站在门口聆听着门外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凝重的气氛笼罩在房屋内。

约莫一刻钟后,响亮的脚步声如同摆锤,敲在向横心头。原本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却无缘无故地卷入可能的冲突旋涡,向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真切看到林説贴近猫眼观察着,手中的手枪抵在门上与肩并齐的位置。

粗暴蛮横的敲门声打破了最后的宁静,林説神色不变地稍稍让身子离大门远了一点点,接着,他透过猫眼应该是判断了门外人的位置。

“砰”

一声枪响,向横差点没有扶住墙。

林説的枪口在门上快速划过,接连开了三枪。之后,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大门所有的反锁,冲着门外又开了两枪,然后轻轻关上门。

“林説……”

向横声音虚弱地呼唤着自己的房东,枪声导致的嗡嗡声在他耳边回荡。还能运作的大脑反复在思考,为什么他一个未成年的男高中生,要经历这种需要强心脏的事情。

听见向横的呼唤,林説回过头,快步走到向横身边,抱着将人丢在沙发上。接下来,向横一脸懵地看着双肩包、牛奶、面包……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扑面而来。

“抓紧时间装东西,半分钟后,我们离开这里。”

“半…半分钟?”

林説没有给向横丝毫的反应时间,也不理会呆滞的男孩,径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向横愣神盯着林説的背影,猛然一个激灵,疯了似的将周遭的东西装进双肩包里。当他刚刚装好东西,就看见林説穿了件外套,拎了个长方形的小箱子走了出来。

“跟上。”

说罢,林説打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向横一咬牙,紧抱着双肩包,步履匆匆地紧随其后。刚一出门,向横看到的事鲜血横流的过道,几个看不清容貌的人横尸于此。血腥味的刺激促使向横体内的血液涌向大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迫使他踉踉跄跄,几近跌倒。

“小心。”

林説伸手搀扶着向横,带着少年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两个人并没有走电梯,而是先走的消防楼梯,连着下了十楼后,林説不由分说地拉着向横的手腕,走到电梯间,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径直下到地下车库。

跌跌撞撞地跟着林説,好在向横身体素质不错,并没有掉队。他现在有些忧心忡忡,既然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那所有的通路应该都有人把守,他们这样贸然坐电梯到地下车库,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心里的顾虑向横并没有说出,他看到林説平静的面庞,毫无原则地选择相信身边的人。

相当顺利地来到地下车库,既没有在电梯被堵门,也没有在地下车库里遇见人。心底卸下包袱的向横刚要松口气,结果整个人被大力向后拽,林説拉着他躲在墙拐角。少顷,脚步声混杂着人喊叫的声音接踵而至。

“跟紧我。”

林説认真地盯着向横,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二话不说大踏步地走出藏身处。向横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双唇,着急忙慌地跟上林説的步伐。刚刚走出不过三五步,他看到林説再度开枪。

 

 

6.

 

 

混乱的枪战让向横大脑一片空白,期间他因受到外力而产生移动也浑然不知,任由林説摆布。等到他恢复了思考,察觉到此刻正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旋涡的中心似乎远离了他们。这本是好事,可向横看到林説的右肩被鲜血染红。

“林説!”

“先上车。”林説摇了摇头,想说明自己并无大碍,“你会开车吗?”

“学校里模拟驾驶课上学了点。”

“那够了,你开车。”

“啥?我还没成年呢!”

然而林説并不关心向横的辩解,只是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右肩,双眼盯着向横。在林説坚强的外表之下,向横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虚弱与颓然。

心里一软,向横也顾不得那些条条框框,拿过林説给的钥匙,先是扶着人上了副驾,自己才坐在驾驶位。过去他陪着原来世界的林説,参与的所谓“打架斗殴”,与眼下相比,真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离开车位后向左拐,然后再向右拐,直接径直开着车出去。”林説用左手拍了拍向横的肩,安抚着少年的情绪,“其他的都不用理会,你只管开车就好,等出了车库,我再告诉你要往哪里走。”

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向横告诫自己要冷静,好在这辆车是自动挡,没有繁琐麻烦的档位操作,这令向横着实松了口气。发动汽车,踩着油门,向横竟然还记得转弯要打转向灯。

车辆并没有出现向横脑海中预想的直接撞上别人车的悲惨画面,顺顺利利地离开了车位,沿着指定的路线向车库外驶去。

沿途阻拦他们的人并没有带来棘手的麻烦,零星的几枪仅仅只在车上留下微不足道的伤痕。向横平稳地驾车离开车库,上了地面的街道,但这时他出了差错,差点开着车和其他车撞到一起。所幸林説及时帮他把住了方向盘,才没有酿成大祸。

“抱歉……”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问题。”

林説简单处理着自己的伤口,面上露出笑容,这是向横第一次看到林説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你心情很好?”

“是啊。”

“可是有这么多人看起来想要……杀你?”

“已经习惯了。”

看着沉默的向横,林説摸了摸对方的头,和煦的笑容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我是个杀手。”

 

 

7.

 

 

“你没有和他们谈过?”

“谈了。”

“你这是谈过?”

向横瞅了瞅身沾血渍,但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的林説,满脸狐疑。

“很明显谈崩了啊。”

林説说得既诚恳又理所当然。

“我本来觉得杀手挺酷,但是我现在发现过去的自己像是个傻逼。”向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通畅的路面。

“那你为什么对杀手感兴趣?”

“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杀手,很有人情味。”

“那你更应该喜欢牛仔。”林説戏谑道,他似乎彻底放下了作为一名杀手应该有的冷漠与疏离,人本应有的情绪都回到了他的身上,“杀手不应该有感情。”

“但我觉得你开心得不像个杀手。”向横撇撇嘴,对林説的说辞不置可否,“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林説告诉着向横方向,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向横已然能够很好地驾驶车辆在街道上行驶。按照林説的指示,他们来到了一处支路的十字路口下了车。

“这辆车不能要了,他们肯定做了追踪,我们步行去下一个地方。”林説扫了一眼四周,周遭的环境平静祥和,毫无异常。

向横同意林説的说法:“你的伤也要处理。”

“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事情了,向横。”

少年和男人对视着,不明所以。

“无论你是从哪里而来,你也不应该卷入我的事情里,去找你的回家路吧。谢谢你的帮助,但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林説的话理所当然,作为一名讲道理的杀手,他一贯有着自己的原则。

“你受了伤,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向横坚持着。

“这是成年人的事情……”

林説的话尚未说完,诧异地看到向横取出不知从哪里拿到的手枪,正指着自己的腿。

“如果你不让我跟着,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向横话音刚落,林説的嗤笑声纷至沓来。

“如果你握枪的手没那么抖,你的话我可能还会信几分。”

尽管林説嘲笑着向横,但也没有再拒绝向横,带着非要坚持的男孩,两个人在巷道里拐来拐去。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一处看起来年代颇有些久远的防盗门前,林説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门前,向横回头望了一眼错综复杂的巷道。

这间房子与之前那间截然不同,大概仅有二十多平方、四四方方的结构一眼就能望到头。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屋充满了发霉的味道,老旧近乎于废弃的家具,一坐下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似的。

“这也是你的房子?”向横捂着鼻子,这房子除了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几盏惨白的顶灯,是唯一的光源。他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老旧相片,由于相框玻璃肮脏不堪,向横只能隐约看到照片上似乎是两个少年。

“狡兔三窟。”林説言简意赅,他瞥了一眼在看相框的男孩,若无其事地从柜子里取出药物,这些药物的包装看着很新,就像是刚买来的一样。

“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向横主动接过药物,这些都是用于外伤处理的药。林説将药交给向横,没有丝毫的迟疑,然后他坐在木椅上,脱下外套,解开衬衣的扣子。光洁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血液早已凝结,留下黑褐色的斑块,格外刺眼。

“那个壶里有干净的水。”

林説指了指不远处柜台上放着的水壶,向横摸了摸已经凉透。他到了一点点水在纱布上,慢慢擦拭清理着林説伤口周遭的血渍,原本干净的纱布染满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待清洗好伤口,向横用棉签沾了碘酒,慢慢涂抹在伤口处。

“子弹不会留在里面吧?”

“没有,穿过去了。”林説拎起外套,露出刺目的孔洞,旋即他笑了,“你处理伤口的手法还是很娴熟啊。”

“一直陪着‘你’打架,磕磕碰碰不也难免的。”向横轻叹一声,“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我面前的景象。”

“为什么?”

“我怕我会疯。”

林説哂然一笑,左手按在向横的头上,揉了揉,并未开口。

向横任由林説的手在自己头上乱动,只是自顾自地细致帮林説包扎伤口。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他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力呼出一口气,感觉踏实了不少。

“去吃点东西吧,这里不方便开火,我只留了一些干粮,压缩饼干之类的。你要是不想吃这些,就吃带过来的面包。”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觉得还是你做饭比较好吃。”

向横抿了抿嘴唇。

“林説。”

“嗯?”

“你能教我用枪吗?”

林説看着向横的双眼,他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不可抗拒的毅然。

“好。”

 

 

8.

 

 

在老房子的第三天,向横睁开眼,已经不能分辨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几天不论是他还是林説,都没有离开这里。很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唯一有做的事情,就是林説教向横熟悉枪。

“醒了?”

“嗯,我感觉自己要抑郁了。”

“我说了让你先走的,你自己不愿意。”

向横将被子紧紧抱在怀里,听到林説的话,止不住“哼哼”两声。他努力睁大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林説。老房子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起初林説意思是让向横睡床,他睡地铺。

但是向横没有同意,让伤员睡地上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伤员还是林説。最终,林説没有坚持己见,而是和向横其睡在一张床上。

“你为什么会想当杀手?”

“为什么?”

林説仰着头,在思考什么,半晌,他低下头看着向横。

“可能是命运作弄。”

“这算什么理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由此而产生的痛苦,很可能伴随一生。我过去遇到的一些事,现在正是品尝结果的时候。”

“我也有个弟弟,但是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我可能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你和你弟弟没有和解?”

“没有。”

“人生一直都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如此?”

“一直如此……”

向横歪着头,并不能理解林説话语中的意思。两个人保持着各自的沉默,黑暗中的时间流逝虚幻缥缈,漫长的孤寂拥抱着两个人。

“向横。”

“嗯?”

“今天我们出去试试枪。”

 

 

9.

 

 

“手握紧枪柄,单眼视线放平,注意眼睛、准星到目标,三点一线。”林説站在向横背后,教导着男孩如何正确使用枪,男人高大纤细的身子,笼着男孩,若是从远处看,仿佛是男人在背后抱着男孩一般。

但向横却并没有体会到这种暧昧姿势,他只是专心听林説讲如何用枪,有一个微小但坚定的念头推动着他。

“枪口不要抬太高,注意后坐力和风向。”林説的手握着向横的手,帮助男孩掌握握枪的方向,“你有时间瞄准是这样,可一旦是突然遭遇,就不要犹豫,压着枪口对准方向,开枪不要顾虑其他。”

向横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放在罐头瓶上的番茄:“我能开一枪吗?”

“可以。”

林説早在枪口装了消音器,不必担心突兀的枪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退后几步,让向横可以自由发挥。

男孩按照男人教他的办法,沉下心,瞄准,开枪。

“砰”

番茄碎了,落了一地。

“我打中了!”

向横回身看着林説,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林説眨眨眼,说道:“跟我来。”

男人同男孩走街串巷,在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是一栋不算很高,但地势视野极佳的废弃大楼。林説拎着箱子,领着向横来到一处阳台边缘,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拆分的狙击枪。林説当着向横的面,以熟练的手法将枪组装到一起。

“试试。”

向横接过狙击枪,有些沉。就像是过去打游戏的方式,他端起枪透过瞄准器看着对面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之前做生意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最久的一次,我等了十二天,才等到目标。”

“什么样的单你都接?”

“老人和孩子的除外。”

向横抬起头,望着林説,心底忽然升起许许多多的泡泡,充满了胸腔。奇妙的欢愉感,让男孩满心舒畅。

“走吧,回去了。”

 

 

10.

 

 

“小心,走这边。”

林説低声在向横耳畔说着,两个人终究没能回到老房子去,寻踪而来的人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显然,他们得另寻他处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到我朋友那里去。”

林説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带着向横绕着路,避开那些手持武器来者不善的人。向横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发出再细微的动静,也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好在林説经验老到,完美避开了所有危险,他们就要顺利逃出生天。

“呀!枪!救命!”

忽然从拐角冒出来的妇人看到了林説手中的枪,大呼小叫地喊着。于是原本顺利的逃亡,令人无奈地出了纰漏。

天公不作美。

“他们在那边!快追!”

无需人催促,林説推开坏了事的妇人,紧紧抓着向横的手腕,快速地奔走着。

接踵而至的脚步声如同恼人的猎犬,对猎物紧追不舍。剧烈的跑动让两人气喘吁吁,所有能够逃离的路似乎都被封闭,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向横。”

林説停下脚步,少年听到男人的话,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理解紧要关头为什么不继续逃离。

“我引开他们,你离开这里。”

“我拒绝。”

“听话。”

“林説,有时候你真的很欠揍。”

“但是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死。死亡应该是成年人的特权,未成年人没有资格享受这种特权。”

“追我们的有几个人?”

向横没有理会林説莫名其妙的哲学论调。

“七个人。”

“干掉他们我们能跑掉吗?”

“不绝对,但机会更大。”

“既然不死不休,那干脆当机立断,干掉他们。”

向横将自己极为冒险的计划全盘托出,他本以为要废一番口舌说服林説,可没想到对方沉默数秒,同意了他的计划。

 

 

11.

 

 

拼命地在小巷里奔跑,向横顾不得林説刚刚告诉他那些躲避子弹的办法,只想着跑得够快就可以保命。周围的巷道尽管只走了几次,但他都了然于胸。

开枪的声音此起彼伏,一边是毫无规律但并不停歇的枪声,另一边是杂乱无章但逐渐微弱的枪声。

向横知道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出来吸引注意力,林説则在暗处解决追踪他们的人。

二十分钟后,追踪他们的七个人,死不瞑目。

“呼,搞定了。”

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水,向横觉得自己不算是个累赘。

少年有几分邀功似的的小表情,林説揉了揉向横的刺猬头。

按理说这样被揉头,对于男孩子而言,有几分羞赧,但向横喜欢林説这样做。

“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了,没必要。”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做的,我们快走吧。”

男孩满心鼓舞,能够按照他的计划顺利逃离,极大地满足了男孩的自尊和自傲。雄性生物总会有本能的竞争心理,无论是面对亲近的人还是陌生的人。

可是男孩的炫耀并没持续太久,他面前的男人神色一凛,一手将男孩揽到怀里,自己却挡在男孩前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孩措手不及,几秒后的枪响,更是让男孩的心,好似从高空坠落了一般。

 

 

12.

 

 

枪声之后,紧随而至的是子弹撞击墙壁的闷响。林説快速转身,抬手开枪,将这个意料之外的危险,解决掉了。

“林説……”

向横的呼唤声音颤抖着,血色类似从他的脸上抽离,看着由于呼唤声再度转身面向他的林説。

“如果不是你有伤,我真他妈想揍你。”

“以后还有机会。”

林説故作轻松地说着,他同样看着向横,脸上欣慰的笑容并没有掩饰,落落大方地展现在男孩面前。

“有啥好笑的。”

向横败下阵来,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假装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说想要揍人的话。

林説带着向横来回绕了几次路,确认没了危险,这才想着他口中所说的朋友那里去。向横隐隐有种预感,总觉得自己还会见到熟人。

果不其然,当林説敲了路边一家杂货店的门,开门的人,的确是熟人。

店主是个瘦削的男人,清隽秀气的面庞上,却有着一双厌世的眼。店主看到林説毫不意外,可看到向横,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竟然露出惊慌的神色。

“进去再说。”

林説拦住了好友开口,领着人先进了门。向横深深吸了口气,也是抑制不住脸上的惊讶。

“林説,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你认识?”

“呃……”

向横欲言又止。

“唐新,这是向横。”林説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意料之外地打开了我的门,说不清道不明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应该怎么送他回去。”

“送我回去?可是!”

“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去,你不属于这里。”

林説的话不容置疑,向横也无法否认。无论是林説还是唐新,都是他熟悉的人,可在这里,却又显得格外陌生。

唐新的视线在林説与向横之间来回移动,他最后深深看了眼林説,喟叹一声。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向横……会出现在这里了。”

 

 

13.

 

 

“你们估计没有好好看新闻,之前白天出现的火流星,不仅仅是天文奇景,甚至还干扰到了正常的电磁信号。尽管只有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足以发生很多奇妙的事情。”

唐新顿了顿。

“譬如,时空的穿越。”

“唐新你的意思是我是穿越时空了?”

“向横你当时遇到了什么,具体和我说说。”

向横详尽地告诉了唐新他的遭遇,唐新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没错,你遇到了时空的穿越,如果想要回去,也必须再遇到流星的出现。只是这次,是晚上的流星。”

“下次流星出现是什么时候?”

“等等。”

唐新倏地站起身,在一个老旧书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唐新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向横内心忐忑。

向横不知怎么得,有些难以割舍眼前的林説。但正如林説所说,他有自己的世界与生活,他不属于这里。

这个本就应该没有向横的世界。

“没错没错!”唐新兴奋地大声说道,“在白昼的火流星出现后的第六天凌晨,夜晚的流星也会出现,这颗流星的出现,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那就是明天。”林説深思着,“应该从哪里回去?”

“有句老话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哪扇门进来,就要从哪扇门出去。”

林説眉头微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抬起头,看向向横。

做出了决定。

 

 

14.

 

 

是夜。

“咚咚咚”

“请进。”

向横小心地探出一个头向里张望着,这里是唐新的房间,他正在查阅着什么。

“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可以。”

唐新笑着,没有拒绝。

谨慎地关上门,向横坐在唐新面前,没有矫揉造作,开门见山地问道:“林説和你,我都认识,也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想,两个世界很可能是平行时空,那……那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向横’存在吗?”

笑容自唐新的面上慢慢消去,严肃和郑重在他的脸上慢慢浮现:“虽然很遗憾,但是我必须实话实说,这个世界并没有‘向横’。”

“真的吗?”

男孩的眼中透露出几分坚持与倔强。

“我没必要骗你。”

门内,向横竭尽全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唐新给予他的只能是失望。

门外,林説站在门前,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花生牛奶,轻笑了一声。

唐新的杂货店并不大,睡觉的时候,向横和林説还是得挤在一起。向横辗转反侧的许久,忍不住唤了林説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

心中的失落似乎促进了向横的睡意,须臾,属于男孩睡眠时的呼吸声充斥着房间。

林説睁开眼,端详着男孩的睡颜,仿佛是要将男孩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想要靠近男孩的额头,但须臾之后,最终一声无音的轻叹,都化作夜晚的静谧,悄然而逝。

 

 

15.

 

 

下午,林説要送向横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房屋。

唐新帮他们准备了一辆车,他看着林説和向横一时语塞。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词穷,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向横沉默地坐在副驾,这一次开车的人是林説。他们绕了远路,才向着目的地而去。一路上两人无话,也相当顺利地开到了一切开始的地下车库。

那些人似乎觉得他们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林説与向横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且有敌意的人。然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掉以轻心,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平静变得松懈。

没有人真的是傻子。

所以,他们想要回到林説的房子,很困难。

不知藏在哪里的人,纷纷出现想要他们的命,无论是多么小心,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林説的身上,平白添了许多伤,他也顾不上包扎,任由血液流着。好在都不是致命伤,伤口在血小板的工作下,慢慢结痂。

向横终究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无力,他没有办法给林説提供任何帮助,反倒是林説为了保护他,出现了几次大失水准的失误,为此也受了伤。

“给我一把枪吧,至少让我,能帮你一点。”

向横这样要求着。

“你还不是应该用枪的年纪。”

林説话音刚落,开了最后一枪,他的房子,近在咫尺。

“去开门吧,我的钥匙出门的时候忘了带。”

林説的语气,就像是刚刚出门踏青归来似的,忘了钥匙仿佛是生活中一点啼笑皆非的波澜。

向横无法拒绝,从口袋里取出钥匙,紧闭的门上有着上一次留下的枪孔,打开熟悉的门,里面所有的陈设凌乱不堪,显然被人暴力破坏过。紧跟着进门的林説对这样的场景无动于衷,他找出还算能用的椅子,坐在上面。

刚才的高强度战斗,剧烈消耗了林説的体力,他低着头没有去看向横,也没有说话。

向横一时语塞,千言万语也无法对林説说出口。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在工作的挂钟忠实地播报了时间。

“噔”

凌晨零点。

“去开门吧。”

尽管没有看到所谓流星,林説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向横点点头,他手颤抖地打开门,门外并没有出现任何毫不相干的人,有的只是温暖的黄光。这是熟悉的过道灯,向横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为他点亮,方便他找钥匙开门。

“你会活着吗?”向横扭头看着林説,大有得不到答案,便不走的架势。

林説轻笑着:“当然,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去做,死太早,就做不到了。”

呼出一口气,向横松开门把手,大踏步走向林説,在林説不明所以的表情中,用力地亲了对方的额头。

“你不敢做的事情,我替你做。”

说罢,他扭过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门,没有丝毫的留恋。

在林説眼中,向横消失在一片空洞之中,在那之后,门自己阖上。

林説静静地看着门阖上,他不太想动,只想这样坐着,至于坐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稍后,他忽然看见门前有星点闪光,似乎是某种动力促使他站了起来,捡起反了光的东西。

一把钥匙。

低沉的笑声充盈了整个房子,在杂乱无序的嘈杂声中,像是一股泠然的清流,扫去了浑浊窒闷的气息。林説紧紧握着钥匙,心中被某种暖流所填满,走到窗边,他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着。

“向横。”

指尖捏着钥匙,林説的双唇轻轻碰触着钥匙。

霎时间,一颗流星,在天际划过,留下绚烂的痕迹。

 

 

16.

 

 

向横呆滞地站在自家门前,拿出手机,手机重新有了信号,看了看时间。

十八时五十分。

距离上一次在门外看时间,只过去了三分钟。向横有些恍然,他只是在门口发了三分钟呆,摇了摇有些眩晕的大脑,他想要再用钥匙打开家门。

但是,钥匙不见了。

怅然若失与某种虚无缥缈的期待交织在一起,向横敲了敲门。

“哥,你回来了。”

开门的是向南,他看着自己有些失魂落魄的哥哥,很担忧。

“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丢了钥匙。”

向横强颜欢笑,他不想让弟弟担心。进门之后,向横用冷水泼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如同空中楼阁的幻象。然而强烈的转变,令他疲惫不堪,浑浑噩噩。

在家人的担心中,向横早早就上床睡觉。那三分钟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却像幽灵一般,徘徊在他的周遭,久久不会散去。

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向横,攥着手机,几欲拨打林説的号码。看看时间,已然是凌晨三点,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肯定会被骂。

“向横?”

林説迷迷糊糊的声音自手机传来,向横没有说话,只是在享受林説叫他的名字。

“向横?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林説。”

“嗯?”

“我想你了。”

“哈?”

“明天我们还是天台见。”

没有预料中的被骂,但是向横依旧做贼心虚地挂了电话,尽管怀揣着莫须有的不安,但焦躁的心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倦意驱散了幽灵,带着向横进入了沉眠的梦乡。

 

 

17.

 

 

翌日中午,向横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天台,坐在花池的边沿。

“向横,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又什么话都不说。”林説走上天台说着埋怨的话,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切与担忧,顺手将一袋菠萝包递给向横,“你没事儿吧?不会是和家里吵架了吧?”

“怎么可能?倒是你,回去和你弟好好说话了吗?”

林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向横摇摇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撕开菠萝包的包装。良晌,向横仰头望着林説,说道:“我想喝花生牛奶。”

“呀,刚才上来着急,就忘了买了。”

“那你让我抱一下。”

“为啥?”

“花生牛奶的赔礼。”

向横也不管林説有没有品过味,站起身,双臂环住林説,紧紧抱住对方。真实的触感和仿佛略有升高的体温,都让向横心满意足。

顷刻,从出乎意料的羞赧中回过神,林説急忙推开向横,声音止不住提高些许:“向横,你到底搞什么鬼啊?”

“林説,你要不要学做饭?”

“为什么?”

林説觉得莫名其妙。

“我觉得你做饭一定很好吃。”

林説看着向横,仿佛像是在看傻子:“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请你喝花生牛奶,还有别的什么想吃?”

“热狗啊。等等,向横,你别转移话题!”

“那从明天开始,我都请你吃热狗,你继续请我喝花生牛奶,怎么样?而且我还听说最近小卖部进了新的草莓味面包,明天要不要试试?”

向横自顾自地说着,林説无奈叹了口气,终究是习惯性地应和着。

“好啊。”

两个少年絮絮叨叨地并肩离开了天台,都对明天微不足道的约定产生了期待。

 

 

18.

 

 

遇见你很高兴,谢谢你让我对明天有所期待。

也谢谢你,如约出现在我的明天里。

 

 

 

Ende



丁程鑫0224生日快乐!

 @捕一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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